言十安看着乖乖听话的时姑娘,一口一口的吃着状元糕,是真饿,也是真没尝出来什么味,一腔心思全用去思量阿姑那话的意思了。
他是不是可以认为,这段时间,时姑娘一直在念叨他?
马车突然停了下来,算着时辰,怎么也不会这么快到家才对。
两人对望一眼,皆是猜到了能做这事的是谁。
果然,言则在外禀报:“公子,兰花姑姑来了。”
言十安苦笑,正要说话,手被按住了。
时不虞冷着一张脸撩起一边帘子,看向旁边马车里的人:“何事?”
兰花一愣,几次见面,时姑娘都是一张笑脸,这还是头回见她冷脸,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模样。
但话还是要带到:“夫人请公子过去问话。”
“兰花姑姑,你知道春闱的辛苦吗?”
兰花沉默片刻,点头:“听闻过。”
“夫人知道吗?”
兰花没法替主子应话,只能沉默以对。
“滴水成冰的天气,九天时间里在那么个小格子间里吃的是冷食,寒风吹着没法睡个安稳觉,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很难熬了,可那里边的人还要让自己保持清醒的脑子,搓热冻僵的手去考试。”
时不虞把帘子撩起来,拽着言十安到前边来:“你看清楚,看看他脱了几层皮,瘦了多少!回去告诉你的主子,这是个人,他会累,会疼,会难过,这时候除了关心,他什么都不需要!若是给不了……就请她暂时忘了有这么个人吧!”
时不虞把帘子用力一拉,声音隔着帘子也显得铿锵有力:“这些话,请兰花姑姑一字不改的转达。我放肆惯了,失礼的地方请多包涵,再会。言则,回家。”
言则二话不说,扬鞭赶马,离开得干脆。
马车里,一片寂静。
言十安把剩下的最后一个状元糕送到时姑娘嘴边,声音软得不得了:“你都让她无话可说了,怎么还生气。”
“过去你就是这么过来的?”时不虞按着心口,不知道为什么就难受得无法形容。
看她不吃,言十安收回手,低头笑了笑:“我以为这样才是正常。高兴的时候,她就让人来告诉我,这没什么值得高兴。拔得头筹,她就让人拿着更优秀的先人来告诉我,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,历史上多的是比我更优秀的人。她一直这样,怕我骄傲,怕我轻狂不知轻重,怕我高看自己轻举妄动,我都知道。以至于后来我都不敢高兴,不敢兴奋,我怕后边有什么人在等着我。”
“不是这样的。”时不虞按住他的手:“遇到高兴的事就该高兴,拔得头筹了就有资格骄傲,能和历史上留名的人去比就是优秀,能一路凭本事考到春闱就是天大的本事,整个大佑也只有这么点人能做到!言十安,放到任何一个家族,都定会举全族之力栽培你知道吗?”
言十安看着她,听着她的每一句认可和肯定,就好像天降甘霖,让他荒芜的心中百花齐放。
“以后,我知道了。”
第205章 她心疼了
这世上能让时不虞生气的事不多,不过一旦生气了就不那么容易消气。
一路上任由言十安再说什么她都不再开口,气鼓鼓的像只炸了毛的狸奴。
可当马车停下,见先一步下车的人举高了伞等着她,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露在外边,她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,又不是他做错了事,还刚刚吃了苦回来,干什么不理他。
握住他的手臂步下马车,时不虞把伞推回去一点,道:“婆婆做了一桌你爱吃的菜,先吃顿热饭热菜再去歇息。”
“一起吃?”
“还能让你一个人吃?”时不虞轻哼一声:“我可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。”
就差没明着说谁没良心了,言十安一脸的笑,伸出手臂让她搀着迈过台阶。
回到这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,言十安看着周遭再熟悉不过的景色,轻声道:“别生气,不值得。”
“是你不值得,还是她不值得?”时不虞看向他:“若你不值得,我为何在这里!”
言十安不说话了,谁会觉得自己不值得呢?尤其这个人还是心仪之人,更恨不得在她面前闪闪发光,只让她留意自己。
“言十安。”
言十安看向停下脚步的人。
“这样的事是第二次了。”时不虞对上他的视线:“你站在那里,应该是万民归附,而不是万家垂怜。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,知道你吃了多少苦,知道你曾被怎样搓磨过,可外人不必知道得这么清楚。你是他们的天神,他们只需要看着你,根据你指明的方向前进即可。就比如……游家。”
伞下的小世界,两人轻声说着家国大事。
时不虞继续道:“游家只会选择强者,而非看似强者的纸老虎,你要是弱了,他们未必看得上。”
言十安极为敏锐,立刻问:“游家有动静?”
时不虞算着还有段距离,将沉棋之事告知他,末了道:“游家不讲中庸,讲的是恩义,皇帝已经自绝于这一点,我有把握让游家倒向你。”
言十安看向侃侃而谈的人,他不在的这段时间,突然发生了何事!
而对时不虞来说,这都不算要紧,吃了饭后就赶着人回屋,热水一泡,热气一烘,长长的睡一觉,这就是她以为的放松。
另一方屋子里,风雨欲来。
片刻后,兰花听得主子问:“时不虞如此说,他就如此听?”
兰花脑子里有过片刻思量:“是,公子不曾说过任何话。”